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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南懷瑾之間的君子一諾 ──青年書局老闆陳明濱

老闆陳明濱不想我們拍太多他的個人照,他開玩笑說:「我不是帥哥,別拍那麼多。我除了鬍鬚值錢之外,其他的都不值錢囉。」

青年書局分三部分:左邊為老闆的辦公地方,右邊是「為書延續生命」的舊書室,中間擺放的大多是南懷瑾的著作,橫的、竪的堆放在書櫃上。

 

「我和南懷瑾老師之間並沒有簽署任何合約,大家的合作只靠口頭上的承諾、協議。」代理南懷瑾著作將近三十年的青年書局老闆陳明濱,娓娓道出自己與南老先生的緣份。

青年書局位於北角那條新舊交融、頗富歷史的渣華道。走在這條街道上,舉目都是林林總總的招牌,各式商舖雜陳,如食店、雜貨舖、海味舖等。在這五光十色的街上,要不是「專程而來」或細心留意,便很容易與樓梯口張貼的「香港青年書局」、「南懷瑾等名家佛哲書本」等字眼擦肩而過。

 

應該惜福

書店在二樓,甫到書店門口,那道褪色的木門上,被摸得光滑的門柄尤其顯眼,讓人心中突然湧現出好奇:多少人摸過這手柄才變得如此光滑?

答案已無法稽考,不過肯定的是「來這裏買書的,大多數是慕名而來的,有些人甚至心中已有書單。」戴著「黑超」的陳明濱,撫摸著他那黑白交織的「羊咩鬚」說道。

老闆是個既念舊、且惜福的人。他頗感自豪地說,「69年開店到現在,這道木門還沒換過。我總覺得東西要不是破舊到無法使用,都要保留。人應該惜福,不好把福氣享盡。

「其實,那年代沒人教導我們應該惜福,但不知道為甚麼我們從小就懂。」「應該惜福」與「鼓吹消費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價值觀。在這個鼓吹消費的年代,「應該惜福」逐漸被遺忘。

 

君子承諾,何需合約

我們忘卻的何止「惜福」這觀念!

1977年,南懷瑾先生於台灣成立老古文化事業公司,專出版傳統經典,故有「文化種子的家」之美譽。出版的書籍中,包括南老先生數十部著作,「發行了近百種被人們和時間遺忘的好書。」

為甚麼他會代理這些被「遺忘的好書」呢?陳明濱表示:「算是種機緣吧!」他接著說:「當年有位朋友從中穿針引線,為我介紹。那時我們只見過兩次面,我是小本生意,全店只有我一個人打理,不像其他大書店那樣聘用許多員工。不過,南老很慈悲,把香港的代理權交給我。

「我們的合作沒有簽署任何法律文件,都只是口頭上的協議。雖然如此,但是老古那邊謹守承諾。曾經某個香港大書商把簽好的支票,寄到老古文化,直接向他們訂書。然而,老古不單沒接下那樁生意,而且把支票退回去,並告訴他們,想要訂書就跟青年書局接洽。這是很難得的!二十幾年來,大家都只是一個『信』字。」

「信」為五常之一,是傳統道德的底線、根基。若果人不講信用,所有道德都會毀掉。所以傳統文化將信視為做人的必要條件,所謂「人無信而不立」。一個以信為本的人,又何須法律條文的規範?

於1988年獲得代理權後,陳明濱「非常努力推廣南懷瑾的著作,時常拿著書本到各大書店推銷。」

 

財富從布施中來

大抵每個年代都有各自所需面臨的挑戰。六十年代,香港出現銀行擠提潮;七十年代後,工業逐漸萎縮。生活在當時的陳明濱同樣受貧窮的困擾。「當年我很窮,書店經營不容易,甚至還需要借錢周轉。」這種親身經歷,令陳明濱對貧苦,乃至脫貧更具一番感受和體會。

「我很認同樂施會對抗貧窮的理念,它教授的是滅貧的方法,不只是種短暫的接濟。這就好像與其贈送他人所需要的東西,不如傳授他學習獲取這種東西的方法來得有效。」滅苦要根本,樂施會提倡的「授人以魚,不如授人以漁」,是種滅貧的方法。不過,說到滅貧的根本方法,佛教的布施思想是最究竟的 。

無論是「六度」或是「四攝法」,都將「布施」列為第一位,可見「布施」這觀念在佛教中的重要性 。佛教認為,要得財富必須財布施。「如果人不行布施,就算敲鑼打鼓,大賣廣告也不管用,人家始終不會來買書的。

「我深信這個道理,於是我每個月會定期捐款。雖然我捐的不多,但是書店的生意確實好起來。無端端就會有一樁生意,甚至有些讀者會一次過買整套書。讀者買書的心理因素是我們無法去控制的。」

當然「布施要及時,不要因為手頭緊而不布施,須知道『待有暇而後讀書,必無讀書之時;待有餘而後濟人,必無濟人之日』。」老闆親身說法,印證布施的道理。

 

英雄到老終信佛

不說不知,原來現在如此深信佛理的老闆,年輕時的他「是個不信佛理的人。 我成長於文革時代,那年代的人都信仰馬列主義,大家都滿腔熱血、甘心情願地爭著上山下鄉,總覺得不去的人『唔夠潮』。

「可能經歷多了,我想在佛法裏尋找精神寄託。」說到這裏,老闆話鋒一轉,「如果是想了解佛法,我推薦他讀《戒定慧初修》、《學佛者的基本信念》。要是無神論者或是沒宗教信仰的,《歷史的經驗》最為合適,即使是基督徒都甚為適合。它講的是安身立命,所謂『知命以立世』,這都是中國人生智慧。」老闆如數家珍地介紹起南懷瑾的著作來。

「南老師的書雖然不算暢銷,但卻是長銷,好多書已經重印好幾版了。1999年,南老的著作在國內發行,有識之士對他所傳達的思想求之若渴,曾引起一陣風潮。

「電子化的年代,網絡普及、方便,不少年輕讀者藉由它的方便而認識南老先生,我們甚至能夠在通訊軟件上發送南師的簡訊和視訊。當然,網絡的方便,對南老師著作銷量或多或少都會有影響的。不過,對我來說,只要書店能夠持續,不會關門大吉,我已經很滿足了!我追求的不是發展,是能夠生存。」

青年書局在渣華道,一邊是舊唐樓,一邊是新屋苑。新和舊似乎是不能截然切割的。以一種思想為例,要確立某種創新的思想,必須建立在某種既有的舊的思想上,並透過領略那種原有的思想,才能演變成新的思想。就如這新舊交融的渣華道,古舊和現代總是密不可分!

 

泛黃的吊燈,天花板上剝而不落的油漆,這種格調令人恍如置身在五、六十年代。

舊書是讀者寄賣的,他們寄賣的原因不一:有些是藏書太多,有些是要搬屋,所以寄放在這裏,為書本「續命」。萬一賣不出去,最終只能將它們送去堆填區

「平時我也戴帽的,南老師都戴帽的,教宗也戴,我想戴帽似乎是一種禮儀。」老闆打趣說:「這是為甚麼我們會用『衣冠禽獸』去罵人。」

老闆如數家珍地介紹起南懷瑾著作。

青年書局位於北角渣華道82號二樓。

老闆為人隨和,熟通中國近代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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